《第十一人称》小说免费阅读

星期六是个晴天，李素琴和好友约了打牌，苏向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，起床后闲来无事，就直接去了健身房。

「六一快乐，天蓝小朋友。」可能是因为教学的原因，苏向南的每个节假日都过得极有仪式感，人虽在跑步机上，还不忘给尹天蓝发消息。

周六的超市人流量还不算多，伴随着“嘀”的一声声扫码声，尹天蓝结了一笔又一笔账，中途休息上厕所的时候，才看到消息。

「都一把年纪了，还过什么儿童节。」尹天蓝发了个“捂脸”的表情，随即又投入到工作中去。

苏向南看见消息不以为然，谁还不是个出生几千天的宝宝呢。

与此同时，超市内，孙广楠拎着购物篮，寻找收银口。人群中，他一眼就看见了扎着高马尾，一丝不苟专注于收银的尹天蓝，她正对着条码，眯着眼，敲着扫不出来的货物条码。

尹天蓝个子高，在人群中鹤立鸡群，格外引人注意。

“嗨！天蓝。”孙广楠像是很熟络般，自然而然上去跟她打招呼。

尹天蓝下意识把收银的领巾往上拉拉，试图遮住面容。怎么说呢？在超市遇到熟人，感觉有一丢丢尴尬，但随即又想起来兼职这件事已经不是个秘密，尔后像无事发生般，冷静地扫码。

上班的时候当同事，下班当陌生人就好。

孙广楠买了一板可乐，一提纸巾和一包生菜。

“43块6。”尹天蓝的声音很冷，因为对面是孙广楠，完全没有招待其他顾客那般热情。

孙广楠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，把手机支付码递过来：“扫码。”

伴随着“嘀”的一声，只听见收银的抽屉弹出来的声音，尹天蓝将购物小票递给他，招呼下一位顾客：“您的商品是这一堆吗？”

两人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，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，见她懒得攀谈，孙广楠没有过多打扰，买了东西就匆匆离去。

这只是一个周末的小插曲，尹天蓝也没深究孙广楠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超市，毕竟脚是长在他自个儿身上。

可能往往越想忽视一个人，他在你眼前出现的频率会越发地明显。

周一上班的时候，孙广楠在路上碰见了尹天蓝，他邀请她搭顺风车：“一起？”

尹天蓝摆摆手：“不了不了。”

怪不好意思的，更何况他俩也没那么熟吧？

孙广楠见她跑远的背影，无奈地笑笑，这个人，真是又拧巴又纠结啊。

办公室里，简短的相聚后，大家又拎着设备出门。

肖言来跟尹天蓝对接近期的安排：“我留了两个非遗的新闻，这两个地方比较近。”

一个是前川镇的篾艺，一个是辛冬河乡的鱼丸。

都是些有意思的报道，不无聊，但更重要的是近，免得颠簸天蓝又晕车。

前川镇靠山，老话说，靠山吃山，山上种了很多竹子，所以往些年手工艺品发达也不奇怪。

他们这次去采访的老人名叫邢义慈，人称老邢，是曾一方有名的篾匠。

老邢六十出头，目前在镇子里的一个旧礼堂支了个摊做竹子加工的手艺活。他个子很高，但脚有些跛，他说那是小时候得天花落下的残疾。

他曾在镇子最繁华的地方转角处有个专门的工作间，后来因为拆迁，街道将他的工作室安排到这个荒弃的礼堂。

在他们那个年代，篾匠是很好的手艺人，是属于工人那一类型，所以他有退休金。

这个礼堂里原本还有另一个篾匠，但因为年纪大了且生活有退休金保障，便放弃了工作，回家安享晚年去了。

可老邢舍不得也闲不下来，目前前川镇，还剩他最后一个篾匠。

礼堂很宽敞，虽然很旧，但并不破破烂烂，不漏雨也不漏风，窗户很高，可以清晰地看见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，显现出屋内浮尘的轮廓。

他说礼堂是开放的，如果把后面的帘掀开，夏天有风穿堂而过很凉快，冬天关上门帘，支个煤炉就很暖和。

大厅里摆满了翠绿色的已经打完枝丫处理平整的楠竹，一根很长，有上十米，人踩在上面，也会随着竹子一起滚动起来。

屋内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制品，最简单的有扁担，还有各式各样的箕和筐。

而这些作品都起源于这个穿着不起眼的中山装，戴着老花镜的男人。他的衣服上像蒙着一层薄雾，那是那些楠竹上的灰尘。

无论什么样的竹制品，起点都是一根翠绿色的胖胖的楠竹。

老邢拿起篾刀，从地上拖起一根长度合适的楠竹，手起刀落，熟练地拿着篾刀将竹子破开，再对半破开，如此重复，直到每根竹子都变成宽度适宜的小条，再一一打掉竹节。

打掉竹节后，再将竹皮竹心剖开来。竹皮柔韧，极具弹性，篾条可以用来编织精密的的竹制品和精巧的花纹；竹心随和量大，篾条通常用来编织竹篾制品的主体。

干活的时候，老邢戴着老花镜，歪着头，眼里心里只有那一根竹。他习惯性地在腿上垫一块垫子，避免竹屑掉落进裤子和鞋子。

垫子中间因为竹子的摩擦，呈现出一大片的黑色，垫子边缘因为竹子的勾勾挂挂，已经散落着些流苏。

处理过的篾条还是很厚，有个圆转盘手摇的机器可以将厚的篾条均匀地分成两片薄篾条。篾条越厚摇起来越吃力，一直重复分下去的话，篾条甚至可以被分成蝉翼般的薄片。

初成型的篾片还带着刺拉的边缘，经过度篾齿的打磨，篾片更加光滑，只要“呲溜”地拉一下，削减的篾渣像刨花一样堆积在机器周边。

编一个箩筐往往两三个小时起步，篾匠除了是个体力活，还是个技术活。

先用宽的篾条定型，再交织以细的篾条、篾片，如此环绕盘旋下去，一个箩筐主体基本上定型。

老邢的手上满是老茧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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